十五年前的夏末,正是开学之际。十六岁的我,左手右手都提着箱子、口袋,走在两路口的步道上,开启我在重庆主城的求学之路,这是菜园坝通往三十中的必经之路。一个陌生的城市,对于青春期的我是新奇的,总想着探索每个角落,然而,时光荏苒,离我最近的小山——鹅岭,还是在三十中读书的时候第一次去,但并未停足细赏。十多年前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不堪,但仍然忘不了树阴下斑驳的阳光,清幽石梯,仿佛开启了时光的记忆机器,穿回了那个少年的我,而现在的我,已不再年少。
这里承载我的诸多记忆,但是每次来都是夏天。鹅岭有许多地方可以去,佛图关、二厂、鹅岭公园(原名礼园)等等,它们都属于鹅岭这条小山脉的产物。而鹅岭公园是众所称道的必去之地,这之前是晚清李龢阳为其父亲修建的私人园林。这里是渝中“母城”的制高点,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里也承载了渝中人的记忆,尤其是小朋友春游的打卡地。
和友人去公园,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夏日的阳光,格外浓烈,好在树阴的遮挡,顿时变得凉快起来。以前园林的面貌与现在有大幅度的改变,以路来说,没有青石板路,是现在的柏油路,和人行道一样的城市建筑路面。少了些许古意,多了几分当代气息。许多房间在抗日战争时期改造成了公馆,现在成了展览馆。厚重却又轻盈的飞阁,如今它褪去了战火,以祥和的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当时蒋宋夫妇曾在此入住,飞阁下还设计有防空洞,是为了躲避日本法西斯的轰炸而设计的。飞阁旁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阴刻着“鹅岭”二字。这是当时云南进士、官至三品的陈荣昌所书。公园的原貌已经不多了,这块巨石也在见证着私家园林到公园的历史。园内有几处烈士墓,众多英烈的英灵继续守护着公园,也守护着重庆。
公园内最有古意的还属绳桥(漪玕桥),桥侧栏杆为数块刻有绳纹的长石块拼接而成,趣意十足。据说是李龢阳亲自设计,且数次返工,可见当时工程难度之大,纯手工打造线条流畅且间距相等的绳纹,实属不易。“绳股”早已长满了青苔,桥面由石板铺就,也早已被行人踏得光滑。晚清词人赵熙曾在此留下诗句“竹寒沙碧浣花溪,此地依然万竹低”,以及“二花万竹路三叉,竹里通桥又见花”,可以想见当时这里遍植青竹,如今竹子已不多见,但是绳桥却成为公园内原貌保存最完整的景点了。桥边黄葛树依然荫蔽着游人,且大部分树龄超过了100年,有一棵被称为园内树王的黄葛树树龄近200年了,可以推断当时设计是因地制宜,整个园林依山而建,没有过多地砍伐老树。
继续前往高处——两江楼(瞰胜楼),这是登高的好去处,一共七层,前身据闻是为了柬埔寨某位亲王能够看到重庆夜景而临时搭建的简易的一楼一底木结构,后来在1984年重建。它设计巧妙,中间镂空,楼梯旋转而上,每一层都有留有观景的回廊,整体是借鉴了佛教四方塔的形式建筑。两江的江风涌入,让人顿生凉意。之前与友人未曾到达楼顶,今日有缘站在这制高点上,能够一览两江景色,城市建筑一览无余,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寓言神话世界,本是山城,却拔地而起诸多的高楼大厦,仿佛是天国的宫殿建筑,在这大山之间,隐匿在两江的水雾中,虚无缥缈一般,而我似乎在云层之上,俯瞰这诸多事态。云来云往,唯一不动的是我,树欲静而风不止,能够干扰的也是内心的云雾,一个人鸟瞰这世界的心态也是由自己内心的云光雾霭所决定的。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的转化,也是在由心而始,由心而发,本是无垢之月华,也会随着云雾的变化而滋生不同层次的想法。
一座私人园林成了众人的园林,这是当时城市管理者的功劳。由封闭变得开放,这是园林迈向当代的历史,一个人由封闭到开放,是迈向成熟的进程。这是历史的见证,也是这座园林走向成熟的历史。由私变众,由闭到放,犹如阴阳转化,没有绝对的阴,绝对的阳,它一直都在循环往复,不断地转化着。
作者简介:牟家辉,重庆市书协会员,渝中区作协会员。